想当艺术家
微博:_Dompin
全是牢骚

2016年8月18日 爷爷

2016年8月18日 爷爷

 

    晚上九点考完了物理214的proficiency,基本宣告了忙碌暑假的告一段落。刚想出门,却发现本来一片晴好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。

    然后我从老爸那里得知了爷爷去世的消息。

    是胰腺癌。

    我并没有立即地感受到悲痛。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只是皱了一下眉头,因为这于我实在太不真实。

    就算和我见过的所有80岁左右的老人相比,爷爷也称得上是最健康的那个。除了时常复发的皮肤病和偶尔发作的脾胃的毛病,爷爷的身体是绝对的硬朗。他每天都得下楼散步,走起路来虎虎生风,就连我也很难跟得上他的脚步。我出国那年,也就是2014年,7月左右,在我奶奶去世的时候,爷爷生了一场大病,很难说不是心病,因为那段时间他的脸上总是垂着深深地悲痛。奶奶是在医院里不断地抢救中过世的,所以亲人们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。我还记得那个夏天我和爷爷坐在他家的客厅,他哽咽地说:『你奶奶对我真的很好,但是我们却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。我最怕的就是她会觉得我们放弃了她。』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我从未见过流泪的老人,因为老实说,我也有相同的担心。

    上一次见到他,是在我寒假回国。那时的他身体已经完全健康,每天自己烧烧菜逛逛街,唯一的担心是体重在下降。和别的亲戚不一样,他一点也不操心我找女朋友的问题。他总是觉得我应当以提升自己为重点,不要去刻意强求的谈恋爱。相比起外公外婆,他们总是抓紧机会想方设法地留着我,希望我不要离开他们太远,也希望能早日看到我组成家庭,我觉得能有这么一个老人家有这么现代的想法,实在是难能可贵。

    但是死亡却如此突然的降临。

    爷爷有三个孩子,两男一女,但是算上所有的家庭成员,他也是家里最高的。小时候我长得矮,他总是说,不用担心,你爸发育的也晚。但是又总会补上一句,『不过超过我是不太可能了』。要上大一那年,我最终在身高上超过了爷爷。自此之后,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和他比比身高,爷爷也总会笑着说:『比我高了,比我高了』。

    我从没有专业的学过象棋,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能下赢老爸了。所以从此之后我只和爷爷下棋。爷爷也没看过棋谱,纯粹是下的多才下的好。我极少能下赢得,就算是有,也是在好几次悔棋的基础上。下棋成了我和爷爷之间最频繁的互动方式。

    爷爷也是家里手最巧的那一个。他们家拆迁的时候曾经搬来我家住了一段时间,不论是做窗帘,缝衣服,修桌子,通通都手到擒来。他的物件也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。奶奶从来不知道东西在哪,因为所有的整理归类都是由爷爷负责的。

    在我高中的时候,爷爷和我说了一些他曾经的故事。他出身农村,他是唯一一个小学毕业生。为了挣钱,他十几岁就偷偷溜到了香港。那里的人都说粤语,他又完全不会,但他人又聪明,混着混着就都会了。他当时个子小,但正是发育的时候,就是在香港打工的日子里让他吃的更饱,也长得更高大。他平常自己爱看书,从一个小学文化的人变成了一个有几本诗集的人。他会给我看他的诗集,有五言有绝句,还有填的词,就是没有我最讨厌的现代诗。我记得去年他还想投稿一些小说,于是拿了些作品给当语文老师的老妈看。可惜最终没能发表。

    我还记得有一次小学大概一二年级,我晚上该从爷爷奶奶家回家。路程不长,大约也就十分钟左右,我执意要自己走回去,他们也就同意了。我还记得当时我是有点害怕的,看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图谋不轨的样子。但当我走进小区的大门的时候,路有点黑,我有点害怕,回头张望,发现了躲在一边的爷爷。

    爷爷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。每逢过年,大家甭管信不信佛,总会去西禅寺拜一拜。姑丈最信这个,有自己的一整套理论,爷爷却从来嗤之以鼻。有一次我在爷爷家聊天,一个亲戚带了两个尼姑上门拜访,说要看看风水。我们俩都不信这个,但出于礼貌我还会应答个一两句,爷爷却一直扭着头,背对着他们,看着电视,一句话也不应。等到他们终于走了,爷爷才对我说:『她这是搞什么鬼,净拉一些我不喜欢的人上门。』

    我很抱歉我没能见到爷爷的最后一面,并且我确信爷爷也会叹息自己的床边没有我。

    还好我并没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能说,我有的也都展示给他了。

    希望在那头,有奶奶和诗集的陪伴,您能很快乐。

 

    (心里乱糟糟,只想把想说的话说完。)


评论

© No Reason | Powered by LOFTER